今年7月份,大學老師帶領我和同學們去北京參加科技競賽。其間,高中好友莉莉(化名)誠邀我去河南漯河,到她工作的地方玩幾天。
對于莉莉的邀請,我沒有理由拒絕,滿口答應。莉莉是我高中三年的密友,高中畢業后,她去了北京一所專科學校學習酒店管理。分隔兩地的我們,經常在電話和QQ里傾吐心聲。我曾多次給她買火車票,送她去北京。今年2月份,莉莉告訴我,她在漯河一家公司上班。
7月28日,我和同學們道別后,坐上了開往河南漯河的火車。晚上11:30,火車到達漯河站。下車后,我撥通了莉莉的電話,期待這兩天能好好放松一下。莉莉在電話中告訴我,當天時間太晚,讓我自己找個旅館住一晚。我沒有想太多,就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個旅館住下。
第二天一大早,我給莉莉發了條短信,她回復說已經向公司請了假,正在交接工作,一會兒就來接我。我讓她把住址告訴我,我去找她,而她并沒有告訴我住址,說一會兒她就過來。我依她所言,在火車站附近閑逛。
上午10點多鐘,她出現在了我的面前,一切照舊。她帶我去了火車站附近的一個大商場,我們像以往見面一樣,不停地聊學習、聊經歷、聊生活。談話間,莉莉接了個電話。隨后,她說,與她合租的一個女孩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,當天正好休息,和我所學的物流專業對路,她便讓這個女孩過來和我交流。女孩來的時候,還帶了一個男的。經介紹,我得知這名男子和女孩是同事,當天休息一起出來玩。
莉莉帶我吃了午飯,然后陪她去逛街買衣服,那名男子一直陪在我身邊,對我百般照顧,感覺我就是他的尊貴客人一樣,我很不習慣,但他堅持說要替朋友照顧好我。
無意間,這名男子告訴我,他在漯河認識不少黑社會,在當地沒有人敢惹他。一旁的莉莉和那位女孩用她們已有工作經驗的口吻告訴我,縱觀當前國內大學生就業形勢,大學畢業后的前途很渺茫等等。我不禁覺得她們所言不虛,對畢業又多了一分恐懼。
晚飯后,我本想找一家旅館住。莉莉說有地方住,沒有必要。于是,我跟他們來到一幢居民樓??煲M樓時,莉莉以看看我的手機上有什么好聽的歌為由,將我的手機拿走。跟著莉莉到了4樓,一進屋只見八九個人在打撲克牌。他們見了我,連忙站起來,非??蜌獾亟o我讓座,還給我倒水喝。此時,我意識到自己被帶進傳銷窩點了。我還沒反應過來,屋內的人已將我的行李收走。
勇與經理爭辯 好友斥責我
半小時后,進來了一男一女,自稱經理,男的有40多歲,女的在25歲左右。兩人一進屋,房間里的人幾乎同時跳起來,搶著跑到這兩人面前,將頭低下鞠躬行禮,并一一和領導握手問好,這讓我很吃驚。
面對這樣的場面,我很尷尬,僵硬地站在他們中間。只見兩位經理徑直向我走來,和我握手,我不得已勉強迎合。他們問了我一些個人情況,如老家在哪、在哪讀書、學什么專業等等,我處于保護個人隱私婉拒回答。令我意想不到的是,莉莉卻替我詳細回答了這些問題。
兩人知道我還在上大學,就給我灌輸讀大學無用的思想,我意識到這是對我進行洗腦。男“領導”以近乎圣人的自我定位、勝似比爾·蓋茨的偽成功經驗告訴我,做人應該有鴻鵠之志。21世紀的今天,機會已經不屬于那些沒有志向、沒做準備的人,以及那些雖有志向但準備太慢的人,今天的機會只屬于那些志向遠大、準備超前的人,而當前在直銷法律尚未出臺之際,“直銷”(實際上是傳銷)就是成就自己輝煌一生的絕佳時機。他還以“負責任”的口氣告訴我,上大學等于將大好的青春和絕好的成功機會一起浪費掉,如果我選擇繼續上大學,就是選擇繼續對不起父母、對不起自己的未來!
男經理的言辭嚴重沖擊了我的價值取向,我很不滿,就與兩人辯論起來。臨走時,兩人用一句“這小伙子見解獨特,既然來了就在這玩幾天,了解一下我們的經商網絡再回去。”此時的我異常緊張,想趁早離開這里,就向兩人提出住旅館。男經理用溫和的語氣說:“沒有必要這樣做。”臨走時,他又瞪了我一眼,從他的眼中我看出,如果不配合他們,將會受到懲罰。
無奈之下,我只好和這些人同居一室。“領導”走后,莉莉很不高興。此時,她兇相畢露,指責我為什么隨便打斷領導說話,而且還反對領導的觀點等等。對于莉莉的指責,我選擇了沉默。
房間大門反鎖 兩大漢守門口
晚上,我被安排和6個男子睡在一間屋子里。這間臥室不足20平方米,沒有窗戶,幾張涼席鋪在水泥地板上,房門從外面鎖上了。那晚出奇得熱,屋子里悶得讓人窒息,加上一種被軟禁的恐懼,我徹夜未眠。我從來沒有像那晚那樣恐懼和擔心過,害怕家人和老師受到牽連,更害怕自己將從此走向無法回頭的黑暗深淵。
好不容易熬到天亮,我5點左右就起床了。當我要求上廁所,讓他們把房門打開時,才看到房門口睡了兩個大漢,我大吃了一驚,想從這里逃出去希望渺茫。那些人見我起床,也都紛紛起來,其中一個人給我遞上了洗漱用品。我洗漱完后,他們有的讓座,有的給我遞上一杯白開水。之后,他們拉我打撲克,我不安地和他們應付著。
盆裝水煮土豆片、水煮茄子,再加一鍋米飯就是我們的早餐,壓抑的心情加上難以下咽的飯菜讓我的胃口差到了極點,一碗飯只吃了一半。令人驚訝的是,他們男女共9人都吃得很香,中間還有一些到現在我都不理解的活動,如每人要互相夾菜,發筷子時要說“發財快”等。更令人吃驚的是莉莉竟然將我剩下的飯也吃了,這讓我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。
早餐過后,我要求離開,遭到他們的強烈反對,他們以我不信任朋友,不講誠信為由,拍桌子摔椅子恐嚇我,想走沒門兒。隨后,又來了兩位領導,我被他們形容為不老實、狡猾一類的人。
下午,他們開始上課,讓我對他們的經銷網絡有個初步了解。他們拿黑色水筆,以一幅中國地圖為黑板,在上面板書,講傳銷人員分為ABCDE五級、每一級最快需要多長時間、最慢需要多長時間、可以分多少錢、用什么數學公式計算。講了一個半小時,語速相當快,我基本就沒聽。講完課,他們會跟講課的人一一握手。
緊抱路邊大樹 逃出傳銷窩點
晚飯前,我得知他們還將帶我出去聽“大課”。于是,我以當天老師講的不太專業,我沒有聽太懂為由,要求他們第二天帶我去聽“大課”。再三要求之下,他們終于答應了,我由于太困就早早睡著了。
7月31日早晨,又來了一位“領導”,和我們一起吃過早餐后,他又給我進行了長達1個半小時的洗腦演說,并警告我不要想著能逃出去。然后,在4個人的“護送下”,我乘坐一個被封閉得嚴嚴實實的三輪摩托車前往他們的講堂。
一間破的不能再破的廢棄房屋,加上一塊擦不干凈的黑板和數十個石板凳,就是他們的“大講堂”。當我被挾持著進去后,看見了一群面容發黑、身形枯瘦的人,他們稱之為“學生”。這些“學生”讓我大吃一驚,其中有60多歲的老人,有身強體壯的中年男子,有20出頭的小伙兒,有中年婦女,也有花季少女,還有像我一樣剛剛被騙極不適應的大學生。
課堂內容和前一天一模一樣,每一句話、在黑板上寫的每一筆板書以及講課者的動作都是一模一樣的,就像磁帶被放在不同的錄音機里播放一樣。從他們的經歷分享中,我得知他們幾乎都是被騙來的,但他們強調自己曾經的“被欺騙”和他們現在對我們的“欺騙”一樣都是善意的。
在聽完“大課”后,“保護”我的四人要求走偏僻小道,而我則要求去火車站買票,他們見我態度堅決,就采取了強硬的手段。4人上來將我夾住并用力向無人的地方拖去,我極力地掙扎著。恰巧,一群人從我旁邊走過,在他們的質問下,4人將我放開。我奮不顧身地奔向了正大街,剛沖到正大街就被他們追上,他們又將我挾持住,并警告我說滿大街都是他們的人,就是叫喊了也逃不走??墒?,我還是本能地叫喊了起來,他們害怕了,企圖用手將我的嘴封住。
路邊的一棵樹救了我。我掙脫后,緊緊抱住街邊的一棵樹,任憑他們拉扯,我堅決不松手。我們的撕扯和我的叫喊聲引來很多人圍觀,交通堵塞。幾分鐘后,警笛聲傳來,警察將我們一行五人帶回了派出所。
我向警察講述了事情的經過,并帶警察找到了這個窩點。由于走漏風聲,窩點的人逃走了。警察破門而入,我找到自己的手機并拿回自己的行李包。接受完警方的調查后,第二天我離開了漯河。
事情雖然過去兩個月了,但那一幕幕恐懼的情景時常在我腦海閃現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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